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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海中,有一双敏锐的眼睛

1999-10-10 来源:文摘报  我有话说

龙女

为了祖国母亲安详的笑容,为了自己向往的人生,怀吉平穿上了橄榄绿的警服,从此——

怀吉平身上有一种很混合的气质。两只眼睛大而美丽,个子高而挺拔,举手投足简捷利落,衣着打扮时髦大方,背着一个很流行的黑色大书包的她,让你看着既像外企大公司的女秘书,又像自己开店的女老板,还像保险公司的业务员。说话时却不风风火火,声音很好听,语调娓娓,这时候她更像一个教师。接触她,你不能明确地表达她身上所具有的是种什么样的气质,她是一个多面女郎。

但有一面是最真实最美好的——她是个职业警官。北京市公安局刑侦处抓捕大队杰出的女侦察员。

告别灿烂的跑道,成为都市“猎人”

怀吉平出生在满洲里,从小喜欢田径运动,滑冰特棒,1977年,就让中国人民解放军“八一”自行车队挑中,成为一名军旅运动员。1978年就获得全国自行车赛的3公里追逐赛冠军,打破全国纪录,同时获国家级运动健将称号。1980年大裁军,“八一”自行车队撤消,她转到北京自行车队,她刻苦训练,仍多次获得各种奖牌。

1985年北京市公安局招收女侦察员,怀吉平很兴奋地报了名,经严格考核,她终于穿上了向往已久的橄榄绿。

开始,她被分到大案队时很不适应,她以往的生活是十分单纯的,只和自行车、跑道为伴,她对“坏人”缺乏想象力。看到带她的分队长房亚林提问犯罪嫌疑人能一句接一句逼问,和大家分析案情能说得头头是道,她佩服得不得了,想:他们怎么会说这么多话呢?这些话都是哪来的呢?渐渐的,她向队长和战友们学习,在实践中领悟,她也学会了思考和“说话”。

1991年抓捕队成立时,她来到这个大队。他们的任务是专门负责追捕那些犯了罪又负案在逃的刑事犯罪嫌疑人,工作十分艰巨。罪犯负案在逃都如惊弓之鸟,绞尽脑汁地逃,千方百计地藏。

怀吉平干了10年,她和战友们一道,累计抓获各类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一百多人。在她的个人档案里,记载着:一次荣立个人二等功;一次荣立个人三等功;五次荣获个人嘉奖;两次荣立集体二等功;三次荣立集体三等功……

漂亮的案例

案例之一:在平静中发现疑点

1998年2月的一天,怀吉平习惯性地一边翻阅“负案在逃人员名册”一边琢磨。这时,“王文广”三个字跳出来,刺激着她的心:这家伙逃逸7年了,难道就找不到他?

王文广是个危险的罪犯,1991年1月,宣武区广安门某商店发生一起重大伤害致死案件,造成一死一伤的严重后果,行凶杀人的王文广逃之夭夭,警方多次追查,杳无信息。不知不觉7年过去。

怀吉平把这个案件的所有线索都重新过了一遍。细致的调查开始了。

她重新走访王文广户口所在地的派出所和居委会,了解到王自案发后就一直没在北京露面,与家人和朋友也断了联系。怀吉平想,对于任何人来说,最割不断的是血缘关系,犯人也不例外。当她知道王有妻子孩子时,她找到了寻找新线索的方向。经调查得知,王妻在北京某大企业工作,自丈夫出逃后,她带着孩子住在东城区的单位职工宿舍里,每天开车送孩子上下学,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残缺和发生过不幸的家庭。

一个丈夫外逃7年不归的女人带着孩子能过着异常平静和稳定的生活,这里面有种什么东西让怀吉平心中一动:这种平静是可疑的,王妻的坦然透露出她对丈夫的下落是心中有数的,王文广就隐藏在王妻的背后,要在王妻的身影中去找寻。于是,王妻的单位和孩子的学校进入了怀吉平的侦察视线。

怀吉平找到学校的传达室,老师傅告诉她,这孩子的接送都是她妈妈来,问到爸爸,孩子说他在家,但总是晚上出去。

怀吉平到王妻单位调查,单位告诉她,家属委员会的人去她家查表,发现她家的水、电、煤气表几个月都不走字了。

这些情况提醒怀吉平,王文广可能已潜回北京,但他们一家另有住处。

她开始密切监视王妻的行踪。炎热的夏季,怀吉平跟踪时,常吃不上饭,怕上厕所也不敢喝水。经过几天的监视,她终于发现了王妻的新住处——丰台区一处平房。

怀吉平了解到这所平房的主人姓宋,因强奸罪正在延庆服刑。她为了摸清情况,专程去劳改农场,通过劳改机关给宋某做工作,终于使宋某和妻子答应协助公安机关。他们提供,住在他家房子里的是一对母女,最近这家的男人回来了,但老在家呆着,从不出门。

这些情况使怀吉平感到自己正向罪犯靠近,为了确保成功,她又多次接触宋某的妻子,关心她,使她自愿提供情况。一次,怀吉平化装找理由走进宋家探虚实。这次,她真的看见了一个男人在平房中,看他和孩子的关系,应该是王文广无疑。还没等罪犯反应过来,跟进来的抓捕队员已把他抓获。王文广绝没有想到,他在外已躲藏7年,以为风平浪静,不料,刚回北京一个多星期就栽到一个女刑警手里。

案例之二:罪犯的女友说,明天是我生日

陈哲,1985年因抢劫罪被判刑,1993年刑满释放,1995年他又伙同他人在北纬饭店抢劫,同伙先后落网,他却负案在逃。

1998年3月,怀吉平接受了追捕陈哲的任务。

她先和战友们开展周密的调查,多方面发现线索,好不容易摸到了陈哲的行踪。3月28日,怀吉平得到陈哲已回到家中的情报,立即和战友们去抓捕。

事先,她已了解到陈哲家的隔壁住的是个卖鞋个体户,她和战友装作一对来上货的两口子敲开了陈哲家的门,她打量着陈哲,泰然自若地说,我来取鞋,可他家没人,能不能借用一下纸和笔,给他家留下条儿?不知是战友下意识的往后一闪惊动了他,还是他看出了别的破绽,陈哲不开防盗门,自称回去拿纸。可等了好一会儿才见他女友来开门,等怀吉平他们进去,陈哲已跳窗逃走。怀吉平冲到窗口大喊:“抓小偷,抓小偷!”陈哲一边跑一边回头说:“你累不累啊!”

这可把怀吉平气坏了,她生罪犯的气,真太猖狂了。也生自己的气,行动前,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四楼罪犯也能跳楼跑掉。这次“惊”了对手,无疑增加了以后追捕的难度。但从此她有了一个教训,不管多高的楼,抓捕时楼下也要布人。

陈哲跑了,可是怀吉平认识了他的女友,经了解,陈哲的女友对他很忠心。陈哲犯案后,他的生活就靠这个在歌厅工作的女友贴补,密切注意陈哲女友成了追索陈哲的惟一途径。

怀吉平就经常找这个女孩,给她做工作,向她了解情况。每次,女孩都说没有陈哲的消息。5月16日,是周末,怀吉平想利用假日再找女孩谈谈,她打电话和她约时间,可女孩说:“明天不行,明天是我的生日。”放下电话,怀吉平心中有一个灵感闪过:这个女孩和陈哲好了多年,又一直供养陈哲的生活,她过生日,陈哲一定会来。她把想法告诉了队领导,得到了领导的支持,决定5月17日再次实施抓捕陈哲的行动。

这是一个星期天,早上4点多怀吉平就和战友们集合,然后来到西郊香山陈哲女友的家附近埋伏起来,等到8点多钟,才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目标出现了,她先坐公共汽车,又乘出租车,绕来绕去,最后进了赛特饭店后的一个平房院落。追捕队员马上紧随进院,陈哲发现不好,一边往外跑一边扔东西设障碍,可这次怀吉平他们准备充分,很快就把穷凶极恶的陈哲抓住。

怀吉平松了口气,笑着对陈哲说:“你累不累啊!”

案例之三:三陪小姐偷扔的小纸团

1998年11月,在四川省新都县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杀人嫌疑犯黄海洲的妹妹黄某某在北京当“小姐”,黄犯有可能到北京藏匿。这是当地的大案,新都县公安局要求北京公安局协助工作。

怀吉平根据当地公安局提供的线索,先到海淀区的歌厅调查,“三陪小姐”一般不用真名,而且流动性大,在海淀没有查到。后来她在四川小姐中摸底,得到黄某某可能在崇文某歌厅,化名叫“张飘”的消息,她又到崇文的歌厅调查。

第一天,她请战友假装客人打电话给张飘,果然有一个四川女孩来接电话。

第二天,经领导批准,怀吉平和战友扮成一对情侣来到这个歌厅,他们包了个单间,请了两个小姐一起唱歌,了解歌厅小姐们的情况,还专门认识了歌厅老板,和他谈东谈西。当时机成熟后,他们向老板摊牌,对他晓以利害,请他提供情况,老板因有三陪小姐害怕封店,决定配合。他提供说,最近,四川小姐张飘总让老板给她介绍客人,说她的哥哥出了事,急需钱。还发现她打过一个号码很长的电话,打电话时边说边哭,一周前还往外寄过钱。这些情况使张飘越来越接近他们要找的案犯妹妹黄某某。

为了抓紧时间进一步确定张飘的真实身份,经请示领导,批准怀吉平传唤张飘。怀吉平开着车拉着张飘去大队的路上,她注意着张飘的动静。反光镜里看不清,但她从听到的声音,感到张飘打开过书包,并轻轻撕碎过什么。

到了大队,她和张飘耐心交谈,向她讲明政策,张飘终于承认自己就是黄犯的妹妹,可她就是不承认知道哥哥的落脚点。这时,怀吉平想到了张飘在她车里的表现,她到车里仔细搜索,在脚垫下找到了一小团撕得很碎的纸。她拼贴起来一看,是向云南汇款的收据。她立即请邮局查,可收寄邮局只留存汇款地址的省、自治区名,具体地址无从查找。她把情况向四川方面通报,四川警方根据黄犯的姐夫在云南打工,妹妹又往云南寄钱的情况判定黄海洲可能在其姐夫处隐藏,但不知具体地址。

从下午2点谈到5点,张飘还是说不知道哥哥的去向。四川方面来了电话,怀吉平虽然直感张飘已到了将开口的边缘,可没拿到地址,她只能告诉对方:“暂时没有进展。”因传唤是有时间限制的,对方失去了信心,说:“问不出来就放了吧。”怀吉平一听就急了,如果问不出来放了张飘,不仅线索断了,还会惊动黄犯,加大破案难度。不能放弃!

她觉得火候到了,却不问了,自己拿钱请张飘去附近的小馆吃饭。“你爱吃什么就点什么,别客气。”她像朋友一样对待张飘。张飘说:“我也受不了了,等吃了饭我就告诉你。”回到大队,张飘说出了姐夫的详细地址和寻呼机号码。

这时,北京的怀吉平成为中心,她让四川出手续,并马上把情况通知云南警方,请求协助。当夜凌晨2点,黄海洲在云南落网。当她夜里把消息告诉四川警方时,他们都没想到这么快就抓捕了罪犯。事后,四川警方写来了感谢信,对北京警方和具体承办人怀吉平的工作效率和工作精神给予了高度评价。

坚强女人怀揣温柔的心

在抓捕大队,我听到不少怀吉平的故事:她怎么在无数汽车中查出她要找的罪犯的车啊,她怎么在一个逃犯搬了7次家后还是找到了他啊,她怎么使居委会大妈感动得自愿为她提供情况啊……她的确杰出。

可谈起成绩,她笑了,说:“我们也是报喜不报忧。告诉你的都是办成了的案子,还有好多时候我们耗用了无数精力,可一无所获。时代在飞速变化,科技程度在增高,罪犯的成份,犯罪的形式都在变化,我们面临着挑战。还差得远呢!”

谈到家和感情生活,她脸上的笑容淡了,渐渐消隐。她1987年结婚,这婚姻以失败告终。她是个情感丰富的人,但在情感上她受到了伤害。“哪个女人不想有一个幸福的家?”怀吉平说,“我其实特别热爱生活。”

刚离婚时,怀吉平很苦,她有了自由,却没了住房。她家在外地,工作又是这样辛苦,那段时间,她备感孤独。领导特别关心她,很快给她解决了住房。她特别知足。

怀吉平非常爱她的母亲,“我有个最伟大的母亲。”她的母亲在父亲死后,很坚强地抚养教育孩子们。退休后,作医生的她开了一家私人诊所。在女儿为了破案方便自己买了手机、旧车,开支加大后,她总是默默地在经济上帮助女儿,让她继承父业,做一名好警官。

怀吉平喜欢唱歌跳舞,喜欢看侦探小说,还喜欢买漂亮衣服。她有一套大红的套裙,很别致,她穿着它执行任务时曾经扮演过“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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